红尘待你回

【贵月】登仙

薄刃春光:

ooc预警。






白月初羽化了。
这是个好听的说法,说白了,也就是这家伙两腿一蹬眼皮子一阖,再也没有了进出气。
王富贵那时候正在吃面,红彤彤黑漆漆的一碗,红的是飘在汤上的辣子,黑的是浸在汤里的老醋。筷子挑起来一根出淤泥而不染的黄面条,隔了老远都能闻到这股酸辣味。
身边侍奉的女孩进屋后恭恭敬敬又小心翼翼地对他说:“白真人飞升了。”
什么时候白月初也担得起一句真人了?王富贵在心里嗤了一声,不慌不忙地咽下去他的面,随后道:“我知道了。”抬手把侍女挥了下去。
侍女极不放心地一步三回头,生怕这位老人家只是故作镇定,心里早就哭成狗,一个眨眼就能悲从中来,跟着白月初的步伐去见马克思了。
王富贵快被小姑娘看笑了,他挥挥手:“放心,老人家我好得很。”这话反引得她更不放心了,王富贵禁不住小姑娘泪眼婆娑的样子,只好让她留下来。
吃完面,侍女看他好像真没问题,于是端着托盘去洗涮,王富贵在屋子里走动消食,途经一扇镜子时停了下来。
镜子里的人仍是十分年轻的模样,只是发眉皆白,看起来像是tony老师调色失败的作品。王富贵扯了扯嘴角,镜中人便跟着笑一笑。
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。修道之人洗经伐髓求长生,到了也没见有几人真踏上登天路长生不老,他同白月初也算是惊世之才,修炼这么多年也只得了延年益寿的功效。
仔细算算,白月初今年也有一百一十岁了,越期颐十数,放到现在也是十分难得的年纪。
“富贵,”清瞳不知何时出现,她站在不远处神情哀伤,“你别太伤心………”话未说完,自己眼泪却收不住,她捂着脸低声抽泣,泪水打湿了衣服。
王富贵走过去轻拍着她的肩,他早就过了会和名字计较的年纪,像是认了命,只要续缘还在,无论多少次转世他都得叫富贵,其中无非是张富贵、李富贵、皇甫富贵和上官富贵的区别。而随着他年岁渐长,少有人会直呼他名,也就白月初那个老狗逼会不时用名字刺一刺他,富贵二字喊得花样百出,两个音节被他抻出一句话那么长。
可这话再也听不到了。
晚些涂山的人来吊唁,他们向来消息灵通,又何况白月初还是他们没过门的女婿,于情于理都要来探望一番。
领头的是二当家,身后跟着仍是一派天真的涂山苏苏,她跟在姐姐身后,模样同最开始相遇时没什么差别。
这里几乎所有人都不曾老去,只有发白的长发见证了岁月的流逝。王富贵走上前,冲涂山容容拱拱手,两人客套话说了一堆,听得苏苏哈欠连连。清瞳见了后,带着她到内院玩耍。
“老盟主。”涂山容容说道,这一称呼让王富贵想起自己早已不再是那个游戏人间的王少爷了,他接下父亲交给他的担子,又完好无损地将其传给下一任。
王富贵偏头看向别处,“是喜丧。”他对她说。
夜里他躺在床上,原本容下两人有余的床上只有他一人,这让王富贵终于有了白月初离世的实感,他翻个身,手伸到白月初的枕头上。
“死穷鬼。”他说了一句,又觉得不够,补上:“老狗逼。”
白月初的身体一直很好,好到七老八十了也能磨着王富贵嗯嗯啊啊,一点也看不出修道之人清心寡欲来。两个童颜不改的老妖精一做就做到三更半夜,从床头滚到床尾,浑身上下均是黏糊糊湿漉漉的。
最开始谁都没想到他们会变成这种关系,等事情真发生了,彼此倒都没什么意见,架还是要打,床照样要上,第二天两个人拖着老胳膊老腿接着不要怂就是干,一句王富贵在床上变了调子拐出七八个弯,足足嚎了一个晚上。
因着是喜丧,王家请了一个戏班子吹吹打打,响器、梆子、耍把式在门前混战,各种声音轮番出现,生怕别人不知道王家在料理大事。
一气道盟其他家族也在几日内纷纷上门,背景音太吵,大家不得不嘶吼着才能听清对方在说些什么。供奉堆成小山,整个王家弥漫着快活的氛围。
王富贵的住处靠里,勉强能屏蔽外面的声音,清瞳带着苏苏游玩了好几天,回来后嫌吵就窝在这里,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小声聊天。王富贵则躺在躺椅上一副老干部做派,看不出情绪。
下葬的时候花圈摆了一地,上面写什么的都有,都是夸白月初的词,例如永垂不朽、英雄高义之类的。王富贵看了只想笑,他和那家伙睡了这么多年,白月初是什么样的人他清清楚楚,拿白月初和这些词一对比,高下立现活像个笑话。
等人散得差不多了,他扶着白月初的墓碑痛快地笑了一场。留下的人心想:完了,白真人离世后,老盟主伤心得疯了。他们纷纷用同情的眼光看向他,同甘共苦一辈子,冷不丁一丧偶,失了智他们也是能理解的。
可他的确不是很伤心。
晚上王富贵又躺到那张大床上,手里握了个丝绸袋子,他躺在床中间,袋子放在胸口上,安静地阖起眼。
人老了,经历的事多了,也就看得开了。他和白月初年轻时经历的生离死别太多,最后发生在自己身上时,反倒没有最开始的那种冲击力。
他想若今天死的是他,白月初的态度估摸也和自己差不多。
这是只有他和白月初才有的默契。放到彼此身上刚好,放到他人身上就显得无情了。
第二天,侍女来请王富贵起床时,发现他已没了呼吸,手里还拿着那个袋子。打开袋子,里面放着一点白灰,细细捻去后发现是骨灰。
无疾而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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