红尘待你回

【玉碧无差】与某先生书

风后奇窗:

1、无差,幼儿园ooc文笔,原作向be,私设成堆,基本靠编


2、书信格式查了但是因为智商问题还是不一定对

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

某某先生惠鉴:


劳你来信相询,上次你在信中提到,对于近百年前的那场大战十分好奇。我很能够理解你的这种心情,从这次大战上溯到一切的开始,其间所有细节,无一不扑朔迷离。更何况,之后所有相关之人,尽皆缄口不言,就使这一整个事件更加神秘。你突然来信,想必听说了我久病不愈的消息,而我又是在世最后的一个目击者,若失此良机,这个秘密就跟着我们一伙人一并进了棺材,世人对此就一无所知。这段故事,也永永远远地尘封在迷雾当中了。


但是要我老头子来说,这并没有什么好问的。当年身处漩涡中心的人,全已经驾鹤西去,而我只是一个旁观者——实话说,我当时才十三四岁,各类活动都甚少参加,不然我何以还在这里苟延残喘呢?只不过,我常常是跟在师爷的屁股后头寸步不离,才能勉强看到了一些琐碎繁杂的小事罢了。更何况,几十年倏忽而过,再来提起这些絮絮叨叨的事情,就和现在我们竟然还在用纸笔来通讯一样的不合时宜。


啰啰嗦嗦说了这么一大长串,并不是回绝的意思。你说叫我讲讲关于炁体源流、通天箓是何人所传,又由何人所继;其余的六种奇技,又分别是怎么回事……这一连串问题,我无法全部回答。但你总算没有白问,我病中颇感无聊,在山上几十年,也没有做过什么事情。幸而我久居龙虎山,张楚岚师父和张灵玉师爷的事迹还稍微知道一些。但我并未与他们并肩作战,因此只能讲些小事,聊胜于无,也算是在世界上留下微不足道的痕迹。


前日,我稍觉轻松,去后山闲逛,偶然发现小时候常爬的树已长得很高,直仰得我脖颈要断,也没能看到枝叶繁茂的冠顶。而很久以前,师爷就常常坐在那上面看书。在南方炎热的夏日里,即便待在山上,也不免于热得满头大汗,褂子天天都像水洗过似的;而知了那嚓嚓的叫声,好似千万破锣一齐鸣响,听得人心浮气躁,根本没有念书的想法。于是在这种时节,我时常悄悄跑到后山,找个凉快地方偷懒。走过小路,就是一片清凉的树林。若是在头几棵树下抬头,总能见到在某棵树的满树浓翠之间,有一片粼粼浮动的清辉,那是师爷在太阳照耀下泛光的银发。我便恶作剧,悄悄跳起来去揪他半空中垂下的长发。有时给他揪得痛了,他便显出恼怒无奈的神色,轻飘飘地念上几句话,隔着老远,把我的头发也揪上一揪。但他其实从没有真用过劲,我逗他玩,就捂着脑袋,哇哇大叫,假装痛得十分厉害。师爷倚在浓荫的树枝上,说:“玩够了没有?再不背书,可去找你师父告状啦!”后来他学了雷,我便不敢再如此玩笑,生怕他轰我。我有一次向极云师父讲了我一直以来的忧虑,他摇摇头说,唉,小师叔不会的。我再追问,他便闭口不答了。


罗天大醮之后,我才明白这其中原委。之前太师爷派师爷出去,不知道做什么。回来之后,他以为自己看起来神色如常,但我仔细观察,其间总暗藏着些闷闷不乐。有时皱着眉头,懊悔似地叹气;有时候若有所思,恼怒地紧紧攥着手指,白皙的指节都发红了。


直到他和张楚岚在比赛中对上,当时我也在场下观看。这比赛原本是时任老天师为了将天师之位传于张楚岚而设的,谁知最后也没能成行。总之,师爷在众目睽睽之下自我剖白,我才知道,他不愿意在人前展示他那法术,只因他做了一件错事,后悔无已罢了。谁知师爷说完这番话,楚岚师父却笑了,说道:“为了这种事情郁闷,你还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啊!你这货,以后要油滑一点。”我一惊,全山上下,没有一个人会对师爷这样说话。我们这里,若是做错了事,该改过还是受罚全凭定规,按例去做就是,本不会有人出言安慰。而且这句话在我看来,未免也太不文雅了。果然,师爷回了一句:“张楚岚,你也要更端正一些。”却与往常一样,释然地笑了。这是数月来,我第一次见他这么轻松愉快,好似一块重石猛然被推进了无底深涧,再也不用担心这块巨石能给自己带来性命之忧了。


比赛结束之后,由于全性作乱,传位自然没能成功。不过从此,我们山上就接纳了楚岚师父。他虽然仍旧给公司干活,却一有空闲时间就坐着动车往这边跑,连学校都不怎么回了。至于年节假日,更是跟在山上扎根一样,把假期透支得一干二净,直到公司领导连着打了几十个电话过来,震耳欲聋地喊(我隔着好几步远,听得一清二楚):“再不回来工资全扣!叫宝宝抓你!”他攥着手机,离着耳朵老远,嘿嘿地陪笑着,说:“马上马上,明天就走。”才恋恋不舍地拉着师爷的袖子,生拉硬拽地叫他和自己一块排队买票。我很好奇,问师爷楚岚师父的钱都是哪来的,师爷说:从公司游说来的呗。又问为什么每次买票又不用手机,不嫌累么?他很无奈似的撇嘴,“那不是呆得时间长点么……”,又叹口气说:“他这个人呐,油滑。”我怕是上岁数,记性不好;又或是当时眼花,师爷说完这句又显出了两分含蓄的笑意,这倒让刚才那句话听起来像是善意的揶揄了。


楚岚师父此后又来了几次。每次来都带一些这边没有的吃食,也不知他从哪里弄的钱。但是我从来没有见过他把这些东西放在哪,只是每次师爷都举着几块奇形怪状的点心,一定要塞给我。我吃了,味道还挺不错。他每次来,就一头钻到师爷的房间里,两个人叽叽咕咕地聊个没完没了。偶然一次,我给他们两个端饭,走到门口,听见楚岚师父在屋子里嘿嘿一笑,说:“小师叔,你老是叫我端正;但是咱俩之间,你端正,我油滑,正好凑在一起,谁也不用改。”


再之后,他便不常来了。我有时候想念他(他常常会讲一些我们这绝不能讲,又极其引人发笑的笑话;而且我心里所想,他大多猜得出来),就向师爷问道:“楚岚师父怎么不常来呢?我想他了。”师爷摸摸我的头,手还带着几分温热,说:“他有事。”又顿一顿,说:“我也很想他。”


全性第二次来,他们自从之前被老天师打散得七零八落,又暗地里积蓄力量,拉拢到不少能人。但是他们吃一堑长一智,对外不再号称自己是全性。心里的歪念头,却一点没少。他们这次又并非只在山上动作,各地都派了人,想要来个各个击破,叫我们措手不及。


这就是世人口中所谓的大战。这种重要级别的危险战斗,我年岁尚幼,师长都不让我跟去。我留守山中,心浮之极,每一声心跳都清晰可闻,跳得我头痛。我暗自祈祷各位师长平安无事,又按捺不住怒火时时咒骂全性之人。总之一刻也没有消停。可是我永远不能忘记那寂静的瞬间:师爷躺在担架上,叫人抬着。他平日整洁素净的衣袍此时已经破破烂烂,浑身是血。我哇地一下哭了,立刻冲过去,伏在他身上大喊道:“师爷!”他勉强扯出一个笑来,但是比哭还难看,这大概是因为他脸受的伤也很重,银发给血浸透了。他气若游丝,不贴过去根本听不清楚。我连蒙带猜,才明白他说了好几次的是:“起来吧,有点疼。”我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碰到了他的腹部。仔细一瞧,他的肋骨、胳膊都断了,高高地肿了起来。他们不容我再耽搁,把他送到屋里。我问师父,师爷能治好吗?师父受的伤不算太重,正在自己给自己接骨,听到我这句话,突然流下泪来,摇了摇沉重的头。我一时竟哭不出来了。


战后,虽然全性大部分被剿灭了,但是我们这边也是伤亡惨重。公司那边打来电话,说楚岚师父在和全性对战中也受了伤,恐怕不太好,问要不要来人接他回去。我主动要求去公司总部,因为山上实在是没有人,他们也只好答应。到了公司里,其他人还在忙于事务,叫我先去看他。师父窝在沙发上,竟然有种奇异的整洁,看起来不像受了重伤。但是我凑近一看,他的脸毫无血色,双眼也失去了神采。宝儿姐(楚岚师父这么称呼她)坐在地上,捧着碗方便面,伸到他近前说:“吃。”楚岚师父听闻,勉强吃了两口,便都吐了。宝儿姐露出疑惑不解的神色,他苦笑道:“宝儿姐,我实在吃不下了。”宝儿姐呆呆地望着他,好像在思索治疗的方法。果不其然,她把白皙的手贴在楚岚师父伤处附近,发出了莹莹的蓝光——那是她试图用自己的炁修复他受损的内脏。楚岚师父说:“宝儿姐,别白费劲了。都快碎成渣了。你这样,我无非是多撑会儿。”宝儿姐恍若未闻,手紧紧的贴着,一秒也没有松开。


楚岚师父这时候才发现呆若木鸡的我,便对我说:“把我手机拿来好不好?”我拿过去,他又转头向宝儿姐说:“宝儿姐,多来点炁吧。”那蓝光顿时炽盛了不少。楚岚师父的话音听起来也和往常无异了。他拨了一个号码,接通之后说:“哈哈,小师叔,你现在是不是被打得起不来床了?我就不一样了,我和那些妖人大战三天三夜……”编了一大串,全是自吹自擂。我呆呆地看着这一切,一点也不想笑,眼泪哗地流下来了。只听见那边师爷说:“张楚岚,你话怎么这么多?”这是第一次我听见师爷的声音传出了电话之外。楚岚师父捂着伤口,脸色晄白,还笑嘻嘻地说:“唉,我也不知道。碰上你,就总是没完没了了。”然后挂了电话,倒在沙发上,立刻睡着了。


这几天之内,公司和我们商量了一下楚岚师父的去留,最终决定等他醒来,让他自己定夺。他过了好几天才缓缓清醒,精神却还很不错,语气轻松地说:“那我跟你们回去吧。”我们怕夜长梦多,就当即买了晚上的票,立刻坐上了回江西的动车。我们费了好大一番力气,才把他抬上去。怕他躺得不太舒服,又找了不少软垫子铺在他身下。


他安安稳稳地睡上了几个小时,我一直在桌前坐着,守在他旁边。我们那列是晚上发的车,他睡了一觉,醒来的时候正是清晨。我们远远望见外间平坦葱翠的景色,心情轻快了不少。他问我:“我们是不是进江西了?”我点点头。他说:“那可挺好的。我再睡一会,一会到了,先替我给小师叔问好。”我看他好像好了不少,心里挺高兴,替他把被子掖好了。想着还有一会到了南昌,坐上专门来接的车,马上就能回山;师爷看到他,估计也能好了。我琢磨得兴奋,就开始收拾东西。倏尔之间,列车到达目的地,缓缓停在站台。公司一并同来的人之前不和我们在一个车厢,这时候也过来了。我正蹲着收拾包裹,公司的人过去把楚岚师父叫醒。他们叫了好几声,没有应。我站起来,猜想他之前伤得过重,身体虚弱,所以睡得太熟了。我俯下腰,打算在他耳边叫一叫他,手指无意中碰到了他的鼻子——一丝呼吸也没有了。


我们仍是带着楚岚师父回去了。师爷在病榻之上,时昏时醒。醒的时候总是关心其他人的伤情,最常问的还是:“张楚岚又跑哪去了,怎么还不回来?”我就编上几个地方,说公司把他支使得滴溜乱转,根本没时间回山。师爷听了我这番与楚岚师父一脉相承的谎话,信以为真。他之前每逢听说楚岚师父回来,都一定推掉琐事,大清早跑出去接他回山。他常常在山门踮着脚翘首以盼,像盘旋的鸽群一样围着门绕圈,每隔两分钟掏出手机来看看时间,焦急之情溢于言表。他这时的表情,与那时如出一辙。然而现在,他并没有站起来的力气,况且他等的人也永远不会再回来了。


几十年间,我仍然常常去看望他们。他们两个的碑并排而立,又隐在祖祖辈辈的碑群中,随着岁月倏忽,逐渐难以找寻。每逢雪月,皑皑白雪落满他俩双双的碑顶,我笑话他们,年纪轻轻的,就像我现今一样须发尽白;等到冰消雪融,郁郁青青的松柏那细瘦枝干在春风中轻轻摇曳,我仿佛又能看见他们在前方不远处,笑着朝我招手。此时的容貌,却又与当年一模一样。


写到这,我觉得自己好像写了什么,又好像什么都没写。之所以写下这些,也不过是满足一下你那好奇之心,还是不要传扬出去比较好。我岁数大了,有很多事情记得不甚清晰。甚至在刚才提笔之际,还要时不时地拍一拍脑子,才能挤牙膏皮似的想起一点。因此究竟哪些是真,哪些是假,哪些不尽不详,我自己也无法分别。更重要的是,这些往事本该风消云散,谁又会妄想留住去年枯败的春花,捞起夜末湖水中消散的满月呢?毕竟旧花凋了还有新花,月缺之后又会重圆,代代无穷,本没什么可遗憾的。正如那一辈人纷纷谢世之后,又有新人出世。即使看不到前人风姿,也不很要紧。


很久没有伏案,有些累了。先写到这里。


 


顺颂文祺
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不备
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某月某日


 



评论

热度(52)